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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礼有些惊讶,挑眉看她,好似在问她为什么扯这样的话题。

    夏夏好不矜持地盯着易淮礼衬衫少扣一个扣子的领口看。那是非常性感的锁骨,能让人联想他光膀子的矫健身形。夏夏这么露骨,易淮礼自然是懂她的意思,他轻笑:“健身在国外就像吃饭一样。”

    “哦。”夏夏应了一声,“那医生要在国内待多久?”

    “目前还没定,外派过来的。”易淮礼胡诌一个理由。

    “那我运气真好,我特不喜欢出国,这样方便很多。医生现在在哪里就职?”

    “好时光医院。”

    夏夏点头,她知道这家医院,毕竟她治病时,名院都有了解过。

    易淮礼直奔主题:“这个病治疗过程非常漫长,我们先要做的是解决你对你认识的人的识别能力。我想问一下,你这些年怎么识别身边的朋友?”

    “我没朋友,即便是有,我也会故意疏远。我非常讨厌交朋友。”夏夏无谓地耸肩,一脸不在意。

    “你这种属于伪装自身官能障碍。我很理解,因为不想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易淮礼一针见血。

    夏夏抿嘴,没反驳。

    易淮礼继续说道:“但你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总不能故意装冷漠吧?比如你爸爸?再比如你……男朋友。”易淮礼顿了顿,才吐出“男朋友”三个字。

    夏夏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妈妈?”

    “……”易淮礼怔住,没反应过来。

    夏夏见易淮礼傻了,也不为难他,呵呵笑起来:“继续,当我没说。”

    易淮礼咳嗽一下,继续说道:“告诉我你识别的方法。”

    “给他们手上戴个我自己定制的红绳子。那种红绳子独一无二,看见红绳子就知道是他们了。”

    易淮礼当即就想到昨晚夏夏男朋友手上的那根红绳子。原来这红绳子是这个作用。易淮礼皱了皱眉头:“你这并不是个好办法。”

    “为什么?”夏夏不服气。

    “如果有心人想骗你,也做了个同样的红绳子,怎么办?”

    “我那个绳子是自己定制的,不是想复制就复制,就像人的指纹一样,树的树叶一样,只此一个。”

    “你认识的人都戴上红绳子,你又辨得出谁是谁?”

    “我目前就给两个人红绳子,而且串的饰品不一样,一看便知。”

    只有两个?她爸爸还有那个男人?易淮礼忍不住眯起眼,把手放在唇边,用食指搓搓鼻尖。他这个小动作,让夏夏怔了怔,平静的心湖忽然泛起涟漪。

    这是表示易淮礼有心事的小动作,夏夏记得。

    “你也给我定制一根红绳子吧。”易淮礼忽然说道。

    夏夏一怔:“为什么?”

    “以后我们经常见面,我不想费时间解释我是谁。”

    “……”这个理由简直太弱了。夏夏想拒绝,可又找不出理由拒绝。毕竟一根红绳子而已。

    两人又聊了些话题,各自谈了些自己的见闻,气氛融洽,有说有笑。

    好时光医院的护士们从伯爵咖啡店路过,其中一位眼尖的护士瞧见窗边的易淮礼和一位打扮清丽的美女相对而坐,有说有笑。护士妹妹也在场,那位护士直接戳护士妹妹,指引她看伯爵咖啡店的窗边。

    护士妹妹当即就浑身血液逆流,脸红脖子粗。

    护士甲尖酸地说:“这才是易医生的菜呢,瞧瞧那女人,真漂亮!妹妹呀,死心吧。”

    护士乙嫌护士甲说话难听:“我们妹妹哪里差了,神经外科一枝花好吗?易医生来我们医院,那么多女孩喜欢,只有妹妹敢追,你们敢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追,就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够漂亮。”

    “你才丑。”

    “比你好。”

    两位护士吵了起来,只有护士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内相对而坐的两人。她哀怨地盯着易淮礼,看着他那双发光的眼睛,带着笑意带着喜悦,还有情有独钟的专注。

    战争还没开始,她就输了。

    护士妹妹叹口气:“别吵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去喝酒。”

    吵架的两人顿时不吵了,欢天喜地地搂着“财主”去吃好吃的。

    当天晚上,易淮礼第一次主动给夏夏发微信。

    【艾萨】红绳子什么时候给我?

    【超美的夏夏】我得去A市找工厂加工,周期很久的。

    【艾萨】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能给我。

    【超美的夏夏】什么时候下次见面?

    【艾萨】三天后。

    【超美的夏夏】医生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艾萨】因为想见你。

    【超美的夏夏】……

    【艾萨】时刻观察你最新的状况,是医生应该做的。

    好吧,夏夏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医生被她的美色诱惑了。

    夏夏虽然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可她非常听艾萨医生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回A市,找加工厂做红绳子。夏夏去车库取车的时候,惊愕地发现上次那辆不小心刮擦的雷克萨斯上还贴着她的便利贴!也就是说这辆车这几天一直没人开?

    该说她运气好?说不定一直没人开,她可以免了一笔钱?不过夏夏不是那种人,她开车到小区门口,顺便问了一下小区保安,27号车库的车主是谁?这一问夏夏就哭笑不得了,正好是自己的邻居!好吧,她回家后再处理。

    夏夏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目的地,表明来意后,专门给她做红绳子的师傅忍不住说:“你这样每次要付批量的钱,却只打一个配饰,多不合算啊,而且来回也麻烦,要不一次性搞定好了?多做几个款式?”

    红绳子的意义是想让她自己认清在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还有谁算是重要的人?老公?孩子?她会有吗?这大概是个奢望吧。她不想祸害别的男人,也忘不了前夫。

    “那这次给我打三个配饰图案吧。”

    “这次要什么图案?”

    夏夏想了想:“做个十字架。”

    “然后呢?”

    夏夏望天好一会儿:“做根骨头吧,然后做一颗爱心。”就让她多此一举地梦想一下吧,梦想未来有老公,梦想未来有一个孩子。虽然她知道这个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

    饰品上的“夏夏”是按照夏夏的笔迹刻上去的,然后用各色荧光粉填充,这就是饰品的独一性。

    在她等待饰品的时候,她电话响了。

    “小浪浪,你在哪呢?”

    “A市。”

    “去A市做什么?”王君曲奇怪地问。

    “当然是有事啦,找我有事?”

    “今晚我们工作室有聚餐,带你见见世面?”

    夏夏无兴趣地撇嘴:“你知道我不喜欢聚会。”

    “你不喜欢聚会是因为你身边没有我!忙完到我工作室来,不准拒绝。”

    从什么时候起,王君曲对她说话这么理直气壮了?大概是从她送他红绳子以后。这小子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而她也与以前不同了,她不会欺负她珍惜的人。

    伤害自己熟悉的人,是最愚蠢的行为。人与人之间能熟悉起来已经很不易了,尤其像她这种人,能和她熟悉,不是有什么目的那就是真爱。至于情爱嘛,夏夏是一百个不敢碰了,伤人伤己,太可怕。

    给夏夏做饰品的师傅多做了一个爱心,递给夏夏的时候,朝她憨厚地笑着说:“我觉得爱心这东西特别好看,两颗爱心成双,寓意多好?以后和爱人一人一个。”

    夏夏噗嗤笑了一下,她爱心的意思是代表爱情结晶呀。爱人是那根骨头,表示肋骨,身体的一部分,用来保护自己内脏。即便和师傅想法不同,夏夏还是收下了多出的一颗爱心,向师傅道谢付钱之后,便驾车开回B市,去王君曲的工作室。

    王君曲工作室位于B市市中心,地段相当贵,车流量也非常大,夏夏在路上直接被堵死了。眼看时间将至,夏夏觉得自己赶不过去,就给王君曲打个电话,汇报实情。

    路堵谁都没办法,王君曲失落地说:“那你直接去我们聚餐的地方?”

    “市中心?”

    “呃,是的。”王君曲叹息。

    “我都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了,耗不起,让别人等我也不好,我还是打道回府吧,下次聚。”夏夏很无奈地继续说事实。

    王君曲虽料到如此,失落的语气还是一听能听出来的:“嗯,下次聚约郊区。”

    “不用,下次我空出一天的时间在路上,就不信不能准时到!”

    王君曲被夏夏逗笑了:“好,好。那晚餐你自己解决?”

    “家里有菜,回家随便做点。”

    “怎么办?我忽然不想聚餐了,想去你家吃饭。”

    夏夏狠狠翻了个白眼:“少扯,挂了。”

    夏夏挂断电话,直接换了个车道,原地调头直接开回家。开到车库的时候,路过白色雷克萨斯,夏夏拍拍脑袋,责怪自己差点忘记某些事情。她上电梯,电梯在一楼停了下,一位海拔颇高的男人走了进来。

    易淮礼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夏夏,知道她又当他陌生人了。他忽然产生恶作剧的想法,朝面无表情地夏夏说:“美女,给个电话?”

    夏夏皱皱眉头,跨离他一步,冷淡地说:“没这个兴趣。”

    “我也住这里,不是什么坏人。”

    夏夏白易淮礼一眼:“别骚扰了,我说过,没兴趣!”

    真是防备心强得厉害。易淮礼见夏夏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摸摸鼻子,无趣地老实待着了。

    夏夏没察觉易淮礼和她同一楼层,一到自己的楼层,她便急匆匆地出了电梯。易淮礼见夏夏逃之夭夭的模样,有些想笑,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出了电梯。

    易淮礼出电梯后朝自家走去,却见夏夏正在按自家门铃?易淮礼一怔,心想着,又认错家了?

    夏夏也注意到朝她走来的人,见服装与电梯的搭讪之人一样,判断是同一个人。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紧张防备地骂道:“你神经病吧,跟到这里来,你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喊人了。”

    易淮礼有些无奈:“这是我家。你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你家?”夏夏一脸不相信。

    易淮礼耸肩,明知故问:“你朝我借过梯子,不认识我?”

    夏夏一怔,尴尬地把目光瞥向别处:“我对没兴趣的人懒得记住。”

    这是脸盲症患者正常的反应,用感官障碍掩盖自己的病。易淮礼装作正常人的反应,无奈地耸肩:“那好吧,言归正传,请问美女按我家门铃做什么?”

    夏夏持续感到尴尬。她看向别处问他:“你是不是有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易淮礼努力搜索记忆,好像易建宝送了这套公寓顺便还配套了一辆车,至于是什么车,他有些记不清了,既然夏夏能找上门来,大概就是那辆白色雷克萨斯吧?

    易淮礼说:“怎么了?”

    “我倒车的时候,把你放在车库的雷克萨斯刮擦了,赔钱给你。”

    这倒是夏夏的个性!易淮礼说:“保险公司赔就好了。”

    夏夏皱眉:“我嫌麻烦,直接报个数。”

    “可我就喜欢保险公司赔。”

    对于无赖,夏夏的绝招就是比他更无赖。易淮礼自然知道夏夏下一句肯定是“要么照我话做,要么我就不赔”,于是易淮礼赶紧补充一句:“如果你良心过得去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走,反正车库有摄像头。”

    “你有病吧?”

    “没有,我只知道如果选择保险公司赔,我可以要到你的电话号码。”

    “……”夏夏无语了,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了她爸爸的电话号码递给易淮礼。

    易淮礼一看这号码,忍不住笑起来:“这不是你的号码。”

    “你又知道?”

    “要不我现在打过去?”

    “我……”夏夏气得肺都炸了,愤愤地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易淮礼。易淮礼当然知道夏夏的号码,见便利贴上写的是真号码,忍不住笑起来。夏夏冷哼道:“如果你打电话聊其他,我立马挂电话。别妄想追我,我对你、没、兴、趣!”

    易淮礼什么也不说,直接拨通了她的手机号。夏夏朝易淮礼翻白眼:“跟你说了,我不接。”

    “你看一下手机来电。你信不信,看完以后,你非常希望我给你打电话?”

    “切。你谁呀?”夏夏不屑一顾地噘着嘴,斜睨地看着易淮礼。

    “艾萨医生。”

    夏夏一怔,一边朝易淮礼翻白眼,一边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果然上面显示的是艾萨医生。夏夏目瞪口呆地抬头,易淮礼微笑说:“其实刚见面的那一天我也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居然是邻居。”

    “所以?”

    易淮礼知道夏夏想知道什么,微笑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生活态度,很显然,你很自闭,非常抗拒你眼中的陌生人。”

    夏夏抿嘴不说话。

    “向你要红绳子看来是正确的选择。”易淮礼补充。

    夏夏瞪着易淮礼:“逗我好玩?”

    “说了不是逗你,是测试你。你要相信,我是医生,专业的。”

    “……”夏夏无言以对。似乎这一句话,就能非常充分地解释他所有的不合理要求与行为。

    “咕噜”夏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夏夏尴尬地摸着肚子,眼神乱瞟。太失礼了。

    易淮礼说:“要不进屋坐坐?我下厨给你做点吃的?”

    “如果我拒绝呢?”夏夏看他一眼。她以为他又会说他是专业的,结果他耸肩:“你也可以回家自己做吃的,反正你家也很近。不过按你饿到肚子都叫起来的程度,家里要是没先裹腹的东西,可能下厨的时候会晕哦。”

    夏夏的眼睛耷拉下来:“算了,还是劳烦医生下厨吧。”

    易淮礼微笑,大方地按了密码开门。夏夏白易淮礼一眼:“我都知道你的密码了,870707,感觉也是生日密码?”

    “哎呀,我似乎也知道你家密码了。你也用生日做密码?”

    “……”夏夏此刻只想耷拉眼睛,眼睛无神地呆着。这笨脑子。

    “以后我们可以互相串门了。”易淮礼添油加醋地说道。

    “你的密码我已经忘记了,多少来着?”夏夏装作忘记,不愿接话。

    “870707。”易淮礼一字一字地念着。

    夏夏的脑子一过这个数字,当即愣住,皱着眉说:“1987年7月7日?”

    “怎么?”易淮礼知道,夏夏想到了什么,正如他希望的。他就是在强化易淮礼的存在,让夏夏多想一想易淮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想隐身,从此平行无交集。

    夏夏撇嘴:“是不是这一天生的人都会做医生啊?”

    “你这么说,还真有。我认识一个医生,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B市人。”

    夏夏的瞳孔明显收缩,她颤抖地看着易淮礼,抿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问:“叫什么名字?”

    易淮礼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发愣。他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他了,他这个过客,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点痕迹了,毕竟她有了新一段感情,而且还那样相爱。

    易淮礼静静地说:“我们是在学术会认识的,因为都来自中国,所以很快熟悉起来,后来发现我们很多共同之处,很快便成了朋友。他叫易淮礼。”

    说着自己的名字,扮演着主治医生的角色,易淮礼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可看见眼前的女人瞬间崩溃,眼泪决堤,他的心还是被牵动着疼了一下。

    “易淮礼,易淮礼,易淮礼。”夏夏一直在轻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名字每天被放在心上,念起来那么深情又哀伤。

    “你怎么哭了?”他的一时冲动将自己的消息脱口而出,看着哭成泪人的夏夏,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不理智,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中邪了,行动早已与自己之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他到底怎么了?

    夏夏从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易淮礼的消息,可心里不知道联想过多少次易淮礼的状况。那么一个优秀的人,大概早已结婚生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吧?这也是她不想去打听的原因,她怕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对易淮礼还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可她没有信心能一直拥有。这就是占有欲强的人的痛苦,得到时极度害怕失去,失去后又极度不甘心。

    得与失都是一种煎熬。

    “他长得好看吗?”夏夏问易淮礼。

    易淮礼一怔,原以为夏夏会问他过得怎么样或者有没有结婚生子,结果竟然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要向别人说自己长得好看,其实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更何况易淮礼是个脸皮极薄的好看男人。

    易淮礼哭笑不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夏夏轻笑:“我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我好想记起他是什么模样。”

    易淮礼说:“你认识他?”

    他想知道,夏夏会不会告诉艾萨医生,易淮礼就是她的前夫?

    “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身边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而已。”

    易淮礼听到夏夏装作不认识他的话,忍不住蹙眉,为什么她要撒谎?明明初见的时候她一副对前夫余情未了的样子,难道不过一月,已对那个新男朋友死心塌地了?

    呵,一见钟情看脸。她和新的男朋友的感情想必是日久生情,这种感情自然比他这种一见钟情要牢靠许多。

    易淮礼笑了笑,目光锐利地注视夏夏:“我看你哭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和易淮礼有故事呢,甚至怀疑,易淮礼会不会就是你说过的前夫。”

    夏夏心虚不已,干笑两下敷衍道:“我前夫比他好看多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姿色。”

    易淮礼被逗笑了,夏夏这个女人,一有机会永远都不忘自夸。今天就放过她,哪天心情不好了,他再放“易淮礼”出来溜溜逗弄她,帮助她治疗。易淮礼请夏夏进屋,招呼她坐下,便去厨房洗菜做饭。

    夏夏第一次来还算陌生人的主治医生的家。他家里布置以白色为主调,若不是极其爱干净的人,不会选择这么装修的。看来医生都有一个通病,有洁癖。

    艾萨医生大概也是个艺术爱好者,墙壁上挂了好几幅抽象派的油画作品。当夏夏注意到餐桌上有个花瓶,花瓶上插着鲜嫩的山茶花那一刻,夏夏忍不住朝餐桌走去,伸手抚上还算饱满的花朵。这花这么新鲜,大概也就近几天才插上的。

    看来艾萨医生也是个爱山茶花之人,真是志同道合!夏夏凑过去轻嗅一下,面带微笑,煞是把娇艳的花儿比过去了。易淮礼端第一个菜出来时,便见到那样好看的夏夏,呆了呆,眼神幽深至极。

    夏夏见易淮礼出来,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端着的盘子:“好香,是油菜炒香菇?”

    “是呀。”

    夏夏如乖宝宝一样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脸说:“看来医生和我好多相似的爱好。”

    “嗯?”

    “喜欢山茶花。”夏夏瞥了一眼餐桌上的花瓶,然后在低头看着餐桌上的菜,“油菜炒香菇。”

    易淮礼怔住,不自然地笑了笑。喜欢山茶花是因为他前妻喜欢,炒油菜香菇也是因为前妻喜欢。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许多习惯已经被夏夏同化了,神奇的是,他今天才发现夏夏对他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习惯真可怕。

    易淮礼陆续上的菜都是夏夏喜欢吃的,自然少不了她的标配“四盘菜”,夏夏一直朝易淮礼竖起大拇指:“艾萨医生,你简直太神了,你今天做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毕竟跟你吃过一次饭。”

    “一次就这么了解,太厉害了。我跟曲子吃了那么多次,他只知道我必吃的那四道菜。啧啧。”夏夏忍不住嫌弃朝夕相处的王君曲了。

    易淮礼自然知道曲子就是她男朋友,原本明媚的脸上忽然阴沉了起来,转而一笑,打趣道:“这样的男朋友,不要也罢。”

    “哈哈,那你知道我前夫总是不让我吃这固定的四个菜,说是营养不平衡!切,明明就是他吃腻了,找我茬!”

    易淮礼感觉自己被打脸了,默默地吃了一口饭。

    夏夏问:“你怎么不说这样的老公,不要也罢?”

    “你不是已经不要了吗?”易淮礼几乎想也没想地反驳。

    夏夏一怔,原本闪亮有光的眸子忽而黯淡下来,怏怏地埋头吃饭,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是呀,我多聪明,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易淮礼顿了顿,闷头狠狠地扒了一口饭。

    两人正在平静地吃饭之际,听见门外有剧烈的敲门声和喊叫声:“夏夏,夏夏,我是王君曲,别吓我啊,在不在?你在不在!”

    夏夏与易淮礼面面相觑,夏夏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立马对易淮礼做出抱歉的样子,慌忙出门。易淮礼尾随其后,隔岸观火。

    夏夏边开门边奔着王君曲警告道:“你嚷什么嚷,要点素质好不好。”

    王君曲见夏夏从隔壁家出来,瞪大眼问:“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不是吧?冰山美人也会勾搭男人了?”

    王君曲可是见识过夏夏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就是一座冷冷的冰山。虽然王君曲承认,这个邻居略有姿色,女人容易心动,可脸盲症的夏夏怎么也不例外了?

    夏夏听王君曲这么说,忍不住翻白眼,径直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夏夏伸手便拉着王君曲的手,朝慵懒地倚在门口,双手交叠在怀里的易淮礼走去。

    易淮礼觉得王君曲手上的红绳子太显眼了,才发现上面的配饰是个龟壳,做得倒是惟妙惟肖。

    “这是我的主治医生,艾萨医生。”夏夏介绍道。

    王君曲没见过易淮礼也没见过艾萨医生,所以他并不认识易淮礼。显然他觉得这件事巧合得有些离奇?

    王君曲说:“告诉我你的医生执照编码,我让人查一下。这傻妞好骗,我可不是省油的灯。”

    夏夏明白王君曲这么小心只是为了她好,也没阻止他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在她心里,谁最重要,她就没原则地顺着谁多一点。显然,在艾萨和王君曲之间,王君曲略胜一筹。

    易淮礼也不恼,不吭声地转身回屋去拿手机,他把医生执照编码存在手机里了,他没有随身携带医生执照的习惯。然后很平静地将编码报给王君曲。王君曲也拿出手机,记住了他的编码,这次暂且相信他。

    只是面对这么巧的事情,他还是不放心地问起易淮礼:“你怎么会住这里?而且和夏夏还是邻居?”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当他得知夏夏也住这里且是他邻居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孽缘,躲不过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王君曲误以为易淮礼对夏夏有所企图,宣誓主权般地搂住一旁的夏夏:“这傻妞有主了,你别打歪主意。”

    夏夏直接给王君曲翻了个白眼,可也没否认。因为自己这张脸确实引来过许多的狂蜂浪蝶,有王君曲这个挡箭牌,确实是个好主意。

    易淮礼轻笑有礼地回答:“您放心,您女朋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者,一位优秀的医生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自己的病人的。我觉得我是个十分优秀的医生。”

    虽说夏夏不想招蜂引蝶,但漂亮的女人都有个毛病,被人如此确定地说不会喜欢自己,是一件有辱自尊的事情,她当即生气了,仰着脑袋挑衅道:“优不优秀可难说,艾萨医生。”

    易淮礼微笑起来。

    他们礼貌道别,各自回家。易淮礼回屋瞧着已经冷掉的饭菜,有些人去楼空的寂寞感,他眉头忍不住蹙起,叹了口气,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独自一人开始吃饭。

    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为何独独今日觉得分外孤独?

    易淮礼向来晚睡,这天似乎没心情看书,便早早上床。他脑中一直闪现着王君曲搂着夏夏宣布主权的画面。王君曲理所应当又自豪的样子,夏夏无可奈何又宠溺的默认,简直就是当年他和夏夏的翻版。只不过那时候的夏夏是现在的王君曲,自己则是现在的夏夏。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吧。他不得不承认,被偏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夏夏如今终于幸福了,他该为她高兴才对,可总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无法入睡。

    易淮礼最后还是放弃了早睡,下了床,去吧台倒了一杯红酒,想借酒精的作用,促进睡眠。几杯下去,易淮礼喝得微醺,以为能好好睡觉了,正准备睡下,微信来了提示音。

    如果是别人,易淮礼大概不会理会,偏偏微信只有夏夏一个好友。

    【超美的夏夏】忘记告诉你,我今天把红绳子做好了,明天给你,有时间吗?

    易淮礼看着夏夏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化妆后顺便美颜了的自拍照,非常美。从心理学讲,放自拍又美化了的头像是表示这个人既自信又自卑。她内心渴望别人的肯定,又知道自己的不足,十足的矛盾体。

    【艾萨】我没睡,你睡了吗?

    【超美的夏夏】我夜猫子。

    【艾萨】那好,别明天了,今天就给我吧。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超美的夏夏】……

    夜深的邀请,总是带着暧昧的色彩。

    【超美的夏夏】我记得医生说过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艾萨】当然,但是你有必要了解我,我是那一种习惯于当即把能完成的事就完成的人。

    这样的回答,无懈可击,夏夏无言以对,只能回答YesorNo。她觉得艾萨医生是个十分了解她性格的医生,对自己有利的人,她会百依百顺,直到达到目的。直白点,没有利益就没有动力。

    夏夏按响了易淮礼公寓的门铃,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夏夏的手机响了。

    【艾萨】你知道密码,自己开。

    夏夏忍不住抖了抖嘴唇,十分不情愿地按着密码:870707。易淮礼的生日,很不经意地又让易淮礼从她脑中过了一遍。哎,这记忆里的常客什么时候搬走?

    夏夏开门的第一眼,便见到易淮礼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棉质睡衣站在玄关处,朝她微笑着。夏夏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神的呆样,然后把手扬起来,在易淮礼的面前晃动。

    原来她手上抓着红绳子。

    易淮礼没有当即接红绳子,而是眯眼瞧了瞧,与王君曲手上戴的红绳子大同小异,也有着醒目的“夏夏”二字,唯一不同的是串着的配饰形状。王君曲手里的是龟壳,他这个是十字架。聪明如他,突然懂得了这些配饰的形状其实就是他们在夏夏心中的定义。

    十字架代表治愈,他是她的主治医生,很单纯的定义,一目了然。

    龟壳代表窝,王君曲成了她可以安睡的窝吗?似乎是这样。

    易淮礼撇着嘴,兴趣缺缺地接过夏夏手中的红绳子,说了声谢谢。

    夏夏当即就闻到了酒味,忍不住皱眉:“你喝酒了?”

    易淮礼无所谓地耸肩:“小酌几杯。”

    “你是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医生最好少喝酒,容易手抖。”夏夏忍不住劝一句。

    好怀念的一句话。以前他有饭局,向夏夏报备的时候,夏夏总会叮嘱这一句。以前觉得小题大做,现在却觉得很暖心。

    近七年来,他所处的环境大部分都极其安静,无人与他立黄昏,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告他夜已深,无人与他把酒分。即便这样,他还是在拒绝有人进入他的世界。他没觉得孤独,只是感伤别人在等雨伞,而他却要等雨停。

    原来孤独不是自己觉得的,而是遇到那么一个人,已知不能相伴过余生,那种心痛与遗憾才叫孤独。

    易淮礼静静地看着有些迷糊的夏夏,淡淡一笑,习惯性地用手去摸夏夏的头:“谢谢。”

    原本无精打采的夏夏因为易淮礼这样的动作,猛地睁开眼,惊讶地看着他。

    是了,这个是易淮礼对夏夏最经常做的动作。易淮礼很淡定地看着她,表现得极其随意:“情难自禁,如果你觉得我非礼你,想打想骂,我都承受,对不起。”

    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易淮礼还真不清楚自己有这等本事。

    夏夏不怒反笑,甚至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说:“这样很有安全感,医生,你这个治疗方法很不错。”

    易淮礼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夏小姐,你这样的表情,让人有很想吻你的冲动。”

    夏夏的笑脸立即僵硬起来,尴尬地看了看易淮礼,不自然地后退。

    易淮礼补充:“喜欢被摸头,是因为给过你很大安全感的人对你做过类似的行为。夏小姐,我说的对吗?”

    易淮礼认真地看夏夏,似乎很期待夏夏的回答。

    夏夏自嘲地笑了起来:“那个人让我极度没安全感。”

    “安全感指的是你待在他身边,知道他不会害你,甚至还会顾你周全。而不是你害怕失去这份安全感而感到的惶恐,夏小姐。”易淮礼一针见血,他顺利看到夏夏的脸色变得苍白。

    “太爱一个人,就是画地为牢,圈住的只有自己。”易淮礼不知自己是对夏夏说,还是对自己说,语气中带着感伤。

    夏夏抬头看着易淮礼,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医生是想为我治愈情伤吗?那你知道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

    易淮礼皱眉,总觉得夏夏的答案会让他很不满。大概是夏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

    夏夏满脸骄傲地说:“进入下一段感情。”

    还算个象牙。易淮礼轻松地回击:“那为治愈一段悲剧的婚姻岂不是要进入下一段婚姻?”

    “这是个好主意。”夏夏点头。

    那么意思就是……她准备和王君曲结婚了?

    易淮礼的眉心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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