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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再不想那神童诗上说得好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那文家子凭那管笔的厉害比我们武家子的家伙还可怕。看不得面子上只管写的是好话暗里魂消挖苦了他的还作春梦呢!老弟你知道的愚兄这学问儿本就有限万一求人求得不当的他再指东杀西之乎也者的奚落我一阵我又看不澈那可不是我自寻的么?讲到老弟你了不但我信得及你是个学问高不过、心地厚不过的人我是怎么个人儿你也深知。愚兄别的事是都就了绍兴酒喝了;还记得那《古文观止》上也不知那篇子里头有这么的两句话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于也。这两句话可就应在你我今日了。如今我竟要求你的大笔把我的来踪去路实打实有一句说一句给我说一篇将来我撒手一走之后叫我们姑爷在我坟头里给立起一个小小的石头碣子来把老弟的这篇文章镌在前面儿那背面儿上可就镌上众朋友好看我的名镇江湖那四个大字。我也闹了一辈子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算是这么件事老弟你瞧看行得行不得?读者再不想邓九公这等一个粗豪老头儿忽然满口大段谈起文来并且门外汉讲行家话还被他讲着些甘苦利害大是奇事!世有不读诗书的英雄此老近之矣;更不想他又未能免俗忽然的动了个名想尤其大奇。然而细按去那三代以下唯恐不好名这句话不是句平常话。名者实之归也只看从开天画卦起教耕稼造冠裳至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这几桩实实在在的事那一桩又不是个名想。只是想不想其权在人;想得到身上想不到身上其权可在天。

    天心至仁且厚唯恐一物不安其所不遂其生怎的又有个叫他想不到身上之话?殊不知人生在世万事都许你想个法儿寻些便宜独到了这才名两字天公可大大的有些斟酌所以叫作造物忌才;又道是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然则天心岂不薄于实而转厚于虚不仁于人面转仁于物呢?不然这大约就要看看那人的福命可载得起载不起?古今来一班伟人;又何尝不才名两赋到了载不起。纵使才大如海也会令名不终否则浪得虚名毕竟才无足取甚而至于弄得身败名隳的都有。

    只这邓九公充其量不过一个高阳酒徒又有多大的福命!

    怎的天公保全他一世此刻还许他遇着这位安水心先生要把他成就要名传不朽?要知只他那善善恶恶的性情心直口快排难解纷救人之急便是种福的根本。种了这段福就许造这条命才不才这个名字儿天已经许他想得到手了。何况这老头儿还不是个不才之辈呢。话虽如此说又何以见得他名传不朽呢?且莫讲别的只这位燕北闲人一时闲得没事干偶然把他采人《儿女英雄传》中已经比那有友五人焉其中的三人福命不同了哇!

    安老爷听邓九公讲了半日再不想他益有这等见解恰好这句话又正搔着自己痒处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说道:这更是我的事了。九哥你既专诚问我我便直言不讳你要这宗东西也不必等到你二百岁后。古人朋友相交忘形有生为立传的还有生吊月祭的;如今你我也不必作这骇人听闻的事待我把老兄的平生事实作起一篇生传来索性请老兄看过了将来再镌上那碣碑上。但是那块匾上的名镇江湖四个字只好留作个光耀门楣的用处锈在碑上却不合款老哥哥你必要用也不妨人这篇文章里一并镌在碑阴上。安老爷才说到这句早不是他的意思了嚷道:喂!老弟你给我的大笔倒要弄到后面去那正面可还配用什么呀?安老爷拈着那小胡子想了想说道:依我的主意那正面要从头到底居中镌上清故义士邓某之墓的一行大字老哥哥你道如何?他才听完这句话乐得把那桌子一拍拍得桌子上的碟儿碗儿山响说道:着!着!着!是这么着!这话我心里可有就只变不过这个弯儿来真少不起你们这文字班儿的就结了。说着一叠连声儿的叫快取热酒来换大杯来。公子连忙站起用大杯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送过去。他也不管那酒的冷热双手端起来咕嘟嘟一气饮尽向安老爷照着杯告了个干说道:老弟呀!我邓振彪这就足咧!当下两席上见他这等豪饮一个个都替他高兴只有褚大娘子听见他父亲提到身后的事情心中有些难过勉强笑道:人家二叔今日给送行你老人家不说找个开心的兴头话儿说说且提八百年后这些没要紧的事作甚么?这叫作清晨吃晌饭早呢!她只管满脸笑容那里这样说却不禁不由得鼻子一酸那说话的声音早巳岔了。邓九公这边说道:姑奶奶这话你不懂你过来我说你听。褚大娘子只得过这边来。安公子见了忙离席让座连褚一官也站起来。张老才要谦让被邓九公一把按住说:张老大你别动。因和他女儿女婿说道:你两个可别把这话看作没要紧。不是我同你二叔的交情说不到这里;是这交情不是你二叔这个人也说不到这里;这才是八百年难遇的第一件兴头事。方才的话你俩都听明白了没别的你两口儿就至至诚诚的给你二叔磕个头算替我谢谢他。女儿女婿果然转过身来望着安老爷便拜了下去。慌得安老爷离座出席忙拉起褚一官又向褚大娘子作揖答礼说道:这礼从何来?这是你老人家的醉命了。便回头向安太太道:太太快让大姑奶奶归座去。这个当儿金、玉姐妹早陪着过来就便把她让了过去安太太也出席相迎;不想她将走到席前望着安太太又磕下头去。安太太连忙搀起来道: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就讲你二叔为你老人家也是该的;可与我甚么相干儿你行起这个大礼来?褚大娘子站起来道:我给老人家磕这个头可另是一件事。我从在我们青云堡庄儿上见着你老人家那一天也不知怎么我心里只和你老人家怪亲热的就想认你老人家作个干娘。因为关着我妹夫子这承继妈妈亲戚我总觉我不配;到了这回来了我还没打回这个妄想去。谁知那天我们老爷子在我何亲家爹祠堂里才说得句叫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叫二叔二婶声父母就把她惹翻了把我也吓住了今日之下她倒作了你老人家的嫡亲儿女我这干女儿可倒漂了我越想越有点子眼儿热;此刻我父亲和二叔交到这个分上借着我们这小姑***光儿我总得叫我们老玉声妹夫子我也不怕人笑话。我奴才亲戚混巴高枝儿我今日可算认定了干娘咧!把安太太喜欢得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奶奶你那里知道我这心里也和你一样的想头呢!只是我通共比你大上十几岁呀!我怎么说得出口来呢?你既这么说我正少个女儿你就算我的女儿!她听安太太这样说更加欢喜。

    才待归座邓九公那边早又嚷起来了。只听他向安老爷道:了不得了不得我又落在后头了。我从那天听见这张姑奶奶劝我们姑奶奶那番话我就恨不得立刻叫她声好孩子想要认她作个干女儿;不想我的干女儿没得认成倒把个亲女儿叫弟夫人拐了去了;我有没的那么个女儿一般的徒弟又被你们抬了来了;张老大你想想这事莫非欠些公道?张老是个老实人只望着安老爷笑。

    安老爷还没及答言褚大娘子那边早望着张金凤说道:听见了哇!我可不管你本人肯不肯我先肯了。你们姐儿俩里头?我总觉得你比她和我远一层儿似的我这心里可就有些丝丝拉拉的;这一来好极了就只得问张亲家妈答应不答应了。因说道:亲家妈怎么样罢?张亲家太太把嘴向安太太一努说道:那是她家的人我当不了他的家我可有啥儿说的哪!多个人儿疼不好呀。安太太便道:这更有趣儿了。褚大娘子听说早一把把张姑娘拉住要过那席去。

    张姑娘笑着只看婆婆的眼色。安老夫妻便叫她快给干爷行礼;邓九公乐得前仰后合说了许多兴头话说:我这才气平些儿。因又和安、张两亲家干了一杯说道:再不想一句话和我们张老大又结了一重缘。这个当儿那边舅太太早把何小姐揽在怀里笑道:我的孩儿呀!快来罢幸亏我在船上先把你认下了;不然你瞧他们爷儿们娘儿们这阵横抢硬夺的还了得么?何玉凤也捂着嘴笑个不住说道:娘放心我是再没人抢的了这屋里的几位老人家不差甚么八面儿我都占下了。一时安老夫妻便叫公子给邓九公行礼。

    邓九公也叫公子带褚一官过来给安太太磕头。将磕完了起来褚大娘子大马金刀儿的坐在那里和他女婿说道:还有舅母和亲家妈得认亲呢?劳动你再磕头罢!褚一官倒也会凑趣儿趴下就磕。

    舅太太是坐在里边有个张太太挡着出不去只得说:姑奶奶这个闹法儿。连忙摸着头把手儿还了个礼。张太太她也拜了一拜说道:咱可就都有骨血儿管着呀!算一家子咧!说得大家哄堂大笑。那褚一官过那边去又拜了张老。只这一阵辞拜何小姐早暗暗的拉了张姑娘一把又向公子递了个眼色三个人便走到褚大娘子跟前何小姐先说道:我们承姐姐这样亲热今日也该服侍服待姑奶奶了。说着便满满斟了一杯送过去褚大娘子乐得一饮而尽。才得喝完张姑娘又奉过一杯来。她便笑道:你们就这样轮流着灌我我也愿意;我到底也姑奶奶了哇。说着又是一杯。她姐妹两个才闪开早见公子斟过一个大杯来。她道:这一大下子可不是玩儿的还是那个小些儿的罢。张姑娘一旁低声说道:好意思的!这么大个兄弟敬老姐姐一杯酒干回他去。这位娘子那好胜的脾气儿也有些和乃翁相似便也接过来一气饮干。

    登时吃得她杏眼微醉桃腮添晕一手擎着个空杯一手指着公子咬着牙纵着鼻儿笑容可掬的说道:小舅爷子搁着你就是了。公子因父亲在那边只笑着不敢多说心里却想着一句圣经贤传暗说怪道:说是不知子都之美者无目者也。只他四个一阵乱舞莺花慢讲安、张二家两双老夫妻看着十分欢喜;一个邓老头儿直乐得话都没了只张着个大嘴呵呵的傻笑不由得手够酒酒够口酒到杯干。

    一时主客几个眼界里无非乐境耳轮中都是欢声便是那些服侍的人无不一个个接耳交头颂扬叹赏甚至那楼头的更鼓都觉筹添短漏;座上的灯花也知笑展长眉。只这席离别小宴直把他几个天理人情的人彼此连络了个合意同心连这部《儿女英雄传》的书也给穿插了个套头裹脑。那邓九公直喝得眼睛有些粘糊糊的舌头有些硬橛橛的了还在那里左一杯右一盏的连叫斟酒。褚大娘子恐怕他父亲明日起不来误了上路的吉时好劝歹劝的拦了两遍他还吃了个封顶大杯才尽欢而散。

    到了次日那些行李车夫都是前两天装载妥当自有他的伴当押着起五更先行。才得天亮他父女翁婿和那个孩子以及下人早巳收拾了当吃了些东西便要告辞。这等一般热肠人彼此厮混了许多天怎生舍得?不必讲那褚大娘子拉拉这个看看那个已经哭得泪人儿一般;只那邓九公一一的辞过众人到了何小姐跟前他也就忍泪不住勉强说道:姑奶奶师傅把你送到这等个人家儿来师傅没有甚么惦记你的咧!你倒也不必记挂着师傅。交代了这句话他便一回身拉住安老爷说道:老弟呀我和你此一别不知今生可得……说到这里早巳满面泪痕往下说不出来了。幸而安老爷是个豁达人说道:老哥哥不消如此。你我今日暂别不久便当欢聚。他一手擦着眼泪摇着头道:老弟你这句话愚兄可有点儿不及信了。安老爷道:九哥且莫讲人生聚散无常只你此番来京可是算得到拿得稳的?况且转眼就是你九十大庆小弟定要亲到府上登堂奉祝就便把昨日说给你作的那篇生传带去当面请教。他听了这话擦干了眼泪望着安老爷道:老弟你这话当真?安老爷道:小弟平生不敢轻诺况在老哥哥跟前岂肯失信?他便一手拉着安老爷的手一手指着说道:老弟只你这一句话呀老天准留哥哥多活几年等着你!就是这样哥哥走了。说着他松了安老爷的手头也不回带了褚一官往外就走。这里褚大娘子见他父亲走了也不好流连只得辞了安太太一行女眷起来;安太太大家一直送出腰厅才回。邓九公站在大门外催着他女儿上了车他随后上车才走。

    安老爷头一天就差人在彰仪门外三藐庵备下茶尖便也和公子送下去。走了约莫三五里地路旁有座大庙早见褚一官圈马回来说他老人家要到庙里磕个头也请二叔下来歇歇。

    安老爷只得跟了他到庙前下车看了看那庙门写道着三义庙三个字;进去里面只一层殿。原来是汉昭烈帝和关圣、张桓侯的香火。安老爷向来是位重儒不佞佛的等闲不肯烧香拜庙只有见了关圣帝君定要行礼;等邓九公磕过头自己带了公子也拜过神像。那邓九公便在神座前向安老爷说道:老弟我晓得你定要远远的送一程才肯回去。但是此去前途还有张老大和老程师爷诸位候着呢!大概我们各行里的亲友也在那里。老弟你就送到那里也不得久谈。常言道得好:送君千里终须别.到了你我的交情大概还见得过这三位尊神咱们就在这神圣面前一别。安老爷固是不肯。他道:你我的心关帝菩萨看得明白何必如此!安老爷见他这样说法倒也不好相强。当下这边父子两个那边翁婿两个只得各各作别。一路出了庙门大家道声珍重望着他车辚辚马萧萧竟自长行去了。

    安老爷自他走后便张罗张亲家的搬家他两口儿择吉搬过祠堂西边那所新房去。一应家具安置得妥当看了看头上顶的是瓦房脚下蹈的是砖地嘴里吃喝是香片茶、大米饭浑身穿戴的是镀金簪子、绸面儿袄老头儿、老婆儿已是万分知足。依安老爷、安太太还要供茶供饭他两口儿再三苦辞。

    安老爷因有当日他交付的、何小姐在能仁寺送张金凤那一百两金子不曾动用便叫他女儿送他作了养老之资。张老又是个善于经营居积的弄得月间竟有数十串钱进门。他两口儿却仍照居乡一般辛勤撙节着过度便觉着那日月从容之至。只是他两个时常要过前面来看看望望家里却短一个支使看家的人;就用安老爷的家人固是不便便是内面雇个不知根底的人来也不放心;又兼他守分安常的惯了不肯才有几文钱便学那小人乍富行径立刻就添些新花样闹个跟班儿的。却也正在为难谁想事有凑巧给他送了一个人来。你道这人是谁?

    原来第七回书讲的他当日带着女儿要到东京投奔的那个亲戚正是那张太太娘家的一个哥哥。这人姓詹名典他有个小名儿叫作光儿。他本是带着家眷在东京一个粮行里给人家管帐就那里养了个儿子因是七夕生的叫作阿巧。

    那阿巧才得十一二岁且自乖觉。詹典在东京一住十余年却也赚得几十两银子在腰里落后来因行里换了东家他就辞了出来。要想带了老婆孩子回家把这项银子和张老置几亩田伙种。他那里起身要回河南来正是张老夫妻这里带了女儿要投东京去路上彼此岔过去了不曾遇着。及至到了家正碰见荒旱之后瘟疫流行那詹典在途中本就受了些风霜到家又染了时症一病不起呜呼哀哉死了。他妻子送丈夫也花了许多钱再除了路上的盘缠那几十两银子也就所剩无几只得权且带了个十来岁的儿子勉强度日。这个当儿见了从京里回来的乡亲们十个倒有八个讲究说咱们这里的张老实前去上东京投亲不想在半路招了个北京官宦人家的女婿现在跟了他女婿到京城享福去了。詹典的妻子听得这话想了想自己正在无依孩子又小便搭着河南小米子粮船上京来投奔张老想要找碗现成茶饭吃。从通州下船一路问到这里恰好正在张老搬家的前两天。安老爷、安太太是第一肯作方便事的便作主给他留下一举两得又成全了一家人家正叫作勿以善小而不为。你看他家总是这般作事法那上天怎的不暗中加护。

    安老爷才把亲家安顿停妥不两日就是何小姐新满月因她没个娘家没处住对月这天便命他夫妻双双的到何公祠堂去行个礼。张老夫妻如今住得正近况且又有了家了清晨起来便到东边祠堂来预备代东候安公子、何小姐行过了礼就请到他家早饭把女儿张姑娘也请过来也买了些肉宰了只鸡。只他那詹嫂和阿巧一个买一个作倒也弄得有些老老实实的田舍家风。三个人吃得一饱回来晚间便是舅太太请过去。那时因褚大娘子起了身腾出西耳房来舅太太仍泪搬过去;公子和金、玉姐妹便在那边吃过晚饭直到起更才过这边来先到上房侍候父母公婆安置才一同回居。过了两日安太太便吩咐人把那新房里无用的锡器、瓷器、衣架、盆架等件归着起来依然把那座碧纱橱安好分出里外间。

    张姑娘叠着精神要张罗这个姐姐两只小脚儿哆哆哆哆的带了一班妈妈、仆妇、使婢把铺设贴落收拾得都和自己屋里一样。果然把他三人那幅小照挪过这边卧房来就那张弹弓、那口宝刀挂在左右把那圆端砚摆在小照面前桌几上归结了他三个一段美满良缘的新奇佳话。何小姐也帮了她登时桌子板凳的忙个不了。他两个被此说一阵呕一阵笑一阵一时真算得占尽儿女闺房之乐。

    只可怜安公子经她两个那日一激早立了个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志气要叫她姐妹看看我这安龙媒可作得到封侯夫婿的地步?!因此邓九公走后忙忙的便把书房收拾出来一个人冷清清的下帷埋和那班三代以上的圣贤苦磨。这日直磨到二鼓才回房来。金、玉姐妹连忙

    起来迎着让座。张姑娘问道:你看我给姐姐收拾的这屋子好不好?公子里外看了一遍说:好极好极偏劳之至。张姑娘道:我们爬高下低的闹了一天亏你也不来帮个忙儿;本来姐姐的事情罢咧!可怎么敢劳动你呢?公子道:你这个人怎么这等不会说好话非是我不来帮忙儿要说这些挂画焚香是风雅事我不喜作也是我欺你两个;我自承你两个那番清诲之后特悟出这些事最于用功有碍所以古人说:注虫鱼者必非磊落之士也。正是这个用意。你且让我一纳头扎在子曰诗云里头等我果然把个举人进士骗到手就铸两间金屋贮起你二位来亦无不可不强似今日的帮忙。金、玉姐妹两个再不想那日一席话一激竟把他激成功了也暗自欢喜。何小姐便说道:妹妹说的是玩儿话其实还不是她们丫头女人们拾掇的我们两个也只跟着搅了一阵倒是才说也要给我绣那么一块愿挂在这卧房门上你给想三个字呢!公子略想了一想说:就用那屋的三个字就很好。何小姐道:这你可是塞责儿了。公子道:非一瓣心香的瓣字却就是小照上那红袖添香伴着书的伴字。你两个人从此一位便可称作伴香女史一位便可称作瓣香女史我便可称作伴瓣主人;只是我又恐防你们嫌我这风雅这三方图章也只好等后年春闱之后再讲罢。那金、玉姐妹两个听了也深服他这心思敏捷各各道妙。过了几日张姑娘闲中果然照样给何小姐绣了伴香室三个字装潢好了挂在她房门门上。

    这晚他三个在何小姐这边谈了这一番那天也就将近三鼓。张姑娘站起来道:不早了我要回房睡了。何小姐一把拉住她道:今日可不许你空身儿走我要烦你顺带公文一角。张姑娘早巳明白只得摔手要走怎奈被何小姐拉住手再摔不脱只得向何小姐耳边说了句话何小姐这才放手说:滑再滑不过你了也不知真话啊也不知赚人呢?张姑娘正色道:岂有此理!我要这样赚姐姐说玩儿话的事小那不是在姐姐跟前另存一个心了么?她说定这话才待要走忽又想起回来说:等我索性把今日的事情张罗完了再走。因把桌子上的那盏灯拿起来剪蜡花向安公子、何小姐说道:上月今日就是我送二位人的洞房今日还是我送二位贺新居。说着便拿着灯前面照着往卧房里引去他两个也只得笑吟吟的随她进去。只见她把灯放在房里桌儿上又悄悄的向何小姐道:姐姐你老人家今日可好歹的不许再闹到那夜事儿咧!何小姐听了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赶着要拧她的嘴她早一溜烟过西间去了。安公子看了这番光景心里暗说:我依她两个的话才用了几日的功她两个果然就这等欢天喜地起来;然则她两个那天讲的只要我一意读书无论怎样都是甘心情愿的这句话真是出于肺腑了。幸是我那天不曾莽撞不然今日之下弄得一个扭头别项一个泪眼愁眉人生到此还有何意味!只他这等一想那奋用功的心益加了一倍。却又着了点儿书魔因拍手和何小姐笑道:我安龙媒经师傅和我讲了半世的《论语》直到今日看了你姐妹两个才明白《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句书是怎的个讲法!这正是:春风时雨同沾化绛帐应输锦帐多。

    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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